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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二)

第九幕(二)

马丁团长的佣兵团驻地离此并不远,据乔纳斯说,团长带领着号称罗姆河以北最勇猛的北地之风佣兵团,团员大约有一百来人,其中战斗员七十三人全部驻扎在此地,剩下的则多以商人的身份分散在北方各大城镇为兵团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质情报支持。

虽说是迪巴商会雇佣的佣兵团,受波列诺夫委托于此的乔纳斯有可能被告知一些兵团的基本情报,但显然乔纳斯知道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与其身份相称的范围。

当乔纳斯侃侃而谈,几乎把佣兵团最关键的存在基础都说出来时,洛伦兹便有些怀疑。

就像是看穿了洛伦兹的心思,乔纳斯望向前方以郑重的语气说:

“虽说是商会所属的佣兵团,但其毕竟是看钱办事的组织,商会对他们可不是完全信任。”

“我对您并没有怀疑的意思。”

“可洛伦兹先生,您的表情却告诉我您心中充满了疑问。”

乔纳斯一脸和善的笑着说道。

虽然被乔纳斯一语中的,洛伦兹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微笑着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把对话继续了下去:

“看起来您和商会关系匪浅。”

“人们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结成拥有不同目标的组织,但目的通常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生存。”

“理解。”

“前面就是了。”

洛伦兹把视线重新拉回到前方,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立于数栋木屋中十分显眼的两层小楼看起来就是佣兵团长所在的屋子。

原以为会直接去到那栋看起来像是团长的屋子,不过乔纳斯却停在了外围的第二间木屋前。

一路上没有一名放哨的佣兵,这着实让洛伦兹感到奇怪,虽然在这样的天气下,任谁都希望躲进温暖的屋子。

“马丁团长,我是商会的乔纳斯。”

乔纳斯敲门的力道略重,这一点和洛伦兹这样的商人相去甚远,在洛伦兹看来,这样的行为是不礼貌的。

不一会屋子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当大门缓缓打开时,一张充满警戒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挡住了洛伦兹望向屋内的视线,要是往下看的话,还能发现其右手正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当其确认了乔纳斯的身份后,转过头去朝屋内大喊道:

“团长,是上午来传话的那个老头,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让他们进来。”

里屋答话的人应该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从声音可以推断出其相当的年轻,还带着一股子文绉绉的味道。

眼前的佣兵回过头来,不过却丝毫没有降低对洛伦兹等人的戒备。

“团长让你们进去。”

屋子里除开客厅外共有两个房间,由于结构的关系,仅从门口是无法看到里屋的情况,客厅中还有两名佣兵围着壁炉取暖,佩剑随意的靠放在墙边,壁炉里旺盛火焰带来的高温让两人的脸色显得十分红润。

“这边。”

似乎是不愿外人在这里长时间停留,这名佣兵的话中带着催促的语气。

走廊的最里侧就是马丁团长的房间,路过中途的房间时,洛伦兹发现其中还有三名佣兵正围着桌子,似乎在商讨事宜。

一般人总是以为佣兵团这样的暴力组织,其团长必然是个像公牛一样健壮,说起话来声大如雷,有着火爆脾气,举手投足充满霸王之气的勇士,但事实上像北地之风这样类似规模、名声在外的佣兵团里,团长多数都是拥有爵位的世袭贵族,毕竟一个佣兵团想要壮大发展,少不了大量物质经济支持,而之所以贵族大人们愿意为此提供支持,一部分原因是这也算是一条赚钱的路子,但是最重要的确是权贵们需要一股非正式的力量去处理谈判桌下的问题。

“团长大人。”

“让他们进来。”

“是。”

佣兵退出门外,凶狠的望着洛伦兹等人,以“不要惹麻烦”的表情示意洛伦兹与乔纳斯立即进去。

这次也不例外,传闻中独当一面,徒手杀死猛虎的马丁团长在洛伦兹看来就像是一名穿着贵族玩乐用、有着毫不实用饰品猎装的贵族家少爷。

“名字?”

马丁团长继续忙着手中的事,丝毫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明明早些时候就见过面,却要再次作介绍,真是十足的贵族做派。

“在下是早晨来拜访过阁下的迪巴商会所属联络员乔纳斯,我身边这位是迪巴商会的会长特使洛伦兹先生。”

乔纳斯毫不客气的给洛伦兹与自己安上两个听起来有些重要的职位,在乔纳斯介绍的同时,洛伦兹微微躬身向马丁团长行礼。

“哦?特使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

马丁低着头,仅仅是把视线移向了面前这个商人打扮的洛伦兹,以轻蔑的语气询问道,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就算是我们的雇主会长来了,我们也没打算卑躬屈膝”。

像这样傲慢的贵族,洛伦兹见过不少,他们总是以自己的高贵血统为傲,只要是对其表示应有的尊敬,多数还是很好说话。

“马丁团长阁下,鄙人受会长马尔金先生所托,按契约请求马丁团长带兵支援商会总部,控制由马卡洛夫领头的叛乱。”

“马卡洛夫叛乱了?契约?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迪巴商会里有个叫洛伦兹的干部。”

马丁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不过从其表情还是能够看出其主要目的应该只是在试探,当然或许两者都有。

语毕,马丁一直盯着面前的洛伦兹,而洛伦兹也毫不示弱的予以回敬。

两人就这样面带微笑、沉默的互相注视着对方,当洛伦兹终于忍不住准备打开局面展开话题时,马丁团长似乎没打算让洛伦兹开口,抢先一步以温和同时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关于商会的事情,我已经提前收到了会长的消息,原地保持警戒。”

也不知道是故意刁难还是有其他原因,洛伦兹感觉到马丁看起来一点都不信任眼前商人打扮的自己,也一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与自己的谈话上。

洛伦兹作为商人与他人交涉也有无数次了,通常这种情况出现时,则意味着对方对此次交易完全不感兴趣。

不过时间不等人,容不得洛伦兹去思考其他有效的策略,于是洛伦兹果断的拿出了从波列诺夫那拿到的公会徽章,铜质的徽章在明亮的烛光下泛着金币一样的光泽。

当刻有商会徽记的徽章被摆在马丁面前的书桌上时,马丁明显的认真了几分。

“洛伦兹先生,请务必把商会的详细情况告诉在下。”

当洛伦兹把商会总部被副会长马卡洛夫带领的佣兵围住,会长同波列诺夫带着少量人手与之对峙的信息全部告诉马丁后,眼前贵族模样的年轻团长沉默了。

洛伦兹试图从其脸上发现些许表情的变化推测其心中的想法,不过此刻的马丁团长却是一脸平静,手中把玩着洛伦兹交予其的徽章。

在控制情绪这方面,马丁团长表现得“滴水不漏”,洛伦兹不禁有些失望。教自己行商的师父曾教导自己临危不乱、谋定后动,但洛伦兹自问做不到眼前的马丁团长这么出色。

“来人,叫大家集合。”

片刻之后,马丁团长朝着外屋大喊道。

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已经决定行动了,洛伦兹轻轻呼出口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刚才为洛伦兹等人通报的佣兵领命后飞快地跑出门去,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

马丁团长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下衣襟,从身边的墙上取下佩剑,披上挂在椅背的披风后领头走出门去,之前在另一间屋子和客厅的佣兵们,早已立正做好准备,在团长经过后纷纷跟随着走出屋子。

乔纳斯与洛伦兹紧跟着佣兵们来到了屋外。不知何时开始,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屋外的空地上,数十名佣兵早已列队就绪。

马丁团长手握着剑柄走到了队伍的正前方,看样子是要做一番战前动员。

“北地之风的诸位勇士,突然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告诉大家!”

洪亮而充满气势的声音让洛伦兹差点产生会引起雪崩的错觉,似乎要是靠得近点可能还会震伤耳朵。

通常,人们可以从他人的谈吐及自然散发出的气势看出对方实力的强弱,原以为所谓的佣兵团长马丁不过是个有着贵族头衔的花架子,看来惯性思维是要不得的。

待佣兵们都安静下来,马丁团长以高傲的语气缓慢而有力的说道:

“我团与迪巴商会订立契约看守这片矿区,在这一年里,我团击溃了数次前来妄图掠夺商会财产的异教徒们,完美的执行了契约规定的内容,履行了我团的职责。”

稍作停顿后,马丁团长接着说道:

“但大家有所不知,迪巴商会却另行招募我们老对手负责商会安全,之后便以各种理由克扣我团的佣金。”

“!”马丁团长的话让洛伦兹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在场的佣兵们也纷纷哗然。

“由于迪巴商会管理层利益熏心、永不知足,导致其内部势力间公开的对抗,目前双方已经开始拔出长剑进行交涉。”

“而这位洛伦兹先生今天受迪巴商会会长所托请求我方出兵平乱。”

说这话的同时马丁向在场的所有人指出了洛伦兹的存在,刹那间,所有的佣兵一齐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洛伦兹这个生面孔。

“不把兄弟当人来对待,却要求我们为它拼上性命。”

“作为信奉神明的艾伦海姆大公旗下北地之风佣兵团,诸位认为我们应该帮助这群凡事以金钱计量,无视神明教诲的无信者吗?”

【糟糕!】洛伦兹心中不由得蹦出这个词语。

“绝不!”

“绝不!”

在场的佣兵们高举握拳的右手齐声喊道,雄浑的气势震慑得洛伦兹一时说不出话来。

待佣兵们停下大喊,这位马丁团长拿出洛伦兹交予其的迪巴商会会徽。

“我们之前犯了错,但只要我们立即纠正错误,神明就不会怪罪我们。这枚金光闪闪的徽章正是迪巴商会压迫穷苦大众的证明!”

【可恶!这个骗子!】洛伦兹本想立即上前纠正马丁的发言,不过乔纳斯却拉住他。

“冷静,洛伦兹先生。”

马丁团长似乎还打算继续他的表演,语毕,其抽出腰间的佩剑果断的把徽章斩成两半。

“诸位,既然我们已经解除了与迪巴商会的契约,那么,全员听我命令,立刻收拾行装,一小时后立即出发向东北方进军,目的地大公的领地埃伦费尔德!”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哈哈哈!埃伦费尔德的美酒与女人可是想死我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看起来佣兵们早已厌倦这个满眼都是群山的“荒芜”之地了。

也许是对自己无力改变事实的厌恶,又或者是处于对赫萝处境的担忧,洛伦兹感到胸中的怒火不停的往上涌,虽极力的控制但还是不时丝丝外溢。突然,洛伦兹挣脱了乔纳斯的臂膀。

“喂!马——丁!”

洛伦兹冲上前去,挡在了马丁身前。

【把这个无耻之徒的卑劣行径公诸于世吧!上吧!然后一拳击倒这个懦夫吧!洛伦兹!】这就是洛伦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不过还没等其开口,无情的杀意汇集在一点指向了洛伦兹的咽喉,紧接而来的寒意似乎还冻住了洛伦兹的双腿。

“洛伦兹先生,请收起您的花言巧语,或者说您是打算与我团里最不善言辞的家伙理论吗?”

洛伦兹哑口无言,自己怎么忘了佣兵都是些毫不讲理的人,冷静过来的洛伦兹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商人有商人的立场,佣兵也有佣兵的立场。”

马丁收起了长剑,以说教的口吻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这让洛伦兹觉得眼前这个马丁团长并非刚才所见的那名高傲的男子。

语毕,马丁转身向屋内走去,披风带起的冷风夹杂着雪花打在洛伦兹的脸上。

虽然很想反驳,但自己仅是一名普通的商人,能言善辩在刀剑面前一无是处,洛伦兹只能不甘的目送马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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